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目前顯示的是 5月, 2005的文章

山居歲月

晨起,劈哩啪啦的雨聲,夾雜著轟隆隆的雷聲,打擾了我的安眠。起身,四月天空氣中還泛著微微的涼意。做了一份早餐,把前陣子在山路旁買的冬筍切好下鍋,外面的雨聲已經小到無法聽聞。推開窗,驟逝的春雨洗淨了綿延的山巒缺口,煙嵐飄渺,好似山居人家升起炊煙,互相打著招呼,為靜謐的青山妝點了熱鬧。 總看不倦山嵐,初春的山嵐搖身一變為頑皮的精靈,在山坳、山峰、山巒連接處變化莫測,玩耍之餘還順手點亮了青山。山嵐是精靈,山巒則是畫家手中揮灑的水彩,大筆的翠綠塗抹在畫布上,深淺明亮不一,隨著不同的光影換上千變萬化的風貌。 校園裡,粉白蝶飛舞,成群結伴地拜訪夏天,清風拂面,校長宿舍前的油桐花紛紛落下,不負她五月雪的名號,讓人分不清哪些是蝴蝶,何者是花落?落英繽紛,紫嘯鶇不甘寂寞地在林間穿梭,互相嬉戲、追逐著白色飄落的花瓣,嘹亮的叫聲劃破了山居的寧靜。 路旁一抹寶藍色攫住我的目光,尾巴一撮亮眼的白,高高翹起,像是尊貴的皇后。我還沒喚出台灣藍鵲的名,她便自顧自地高飛遠去。三月怒放的杜鵑花,只剩幾朵殘紅在枝頭掙扎,勉力撐持著花顏,希冀拖住春神的腳步,另一頭的春不老兀自紅豔豔地隨風搖曳,似乎在笑謔杜鵑的不自量力。 潛居山林已經半年了,卻還是看不厭青山,初時把心事託付給山巒,想讓飄渺的煙嵐帶走所有煩心,總是看著連綿的山頭看到心情恬適,但一轉身,俗務上心便又化為凡夫俗子。是歷練不夠,還是時間不對?總想恬靜的享受這美好的春光,好好把握這靜謐的山居歲月多讀點書,閒時背起行囊,帶個地圖、相機,就到附近山頭去旅行,若是有伴,或許能大膽地趁著仲夏夜到林間尋訪螢火蟲,興許還能遇見迷路的精靈,就算被易怒的仙后變成驢頭的怪物,也是一番奇妙的際遇。 太過年輕便來拜訪山林,這短暫的山居歲月雖然不如我想像的悠閒自在,卻更讓我清楚自己心有罣礙,無法任情、瀟灑自在。年輕時的山居,已經在生命中添下一筆,我蟄伏在山中,慵懶欲眠。 94年5月29日 修稿於台北

夕陽職業

又近考季,加上最近頻傳利空,到目前為止已經有三個縣市宣布不招考國小教師,其他縣市超額的狀況也很嚴重,缺額也不樂觀,讓我思索轉行的念頭變得更加迫切。這期間辛苦花花三不五時就要接到我的電話,和我討論我的未來動向該往何處去? 雖然我真的很喜歡這一個工作,卻不得不承認待在這裡只是陷入一個死胡同,繼續在這裡奮鬥下去,面對缺額日益減少的窘境,依我的個性是不至於走絕路,但日子必定也不好過。轉行的念頭動得太晚,但是還來得及抽腿,只是下一步應該把精力投資在哪裡,是一個萬分為難的問題。 晚上遇到很久不見的阿訓,在MSN上聊了一陣子,我提到我想進修,犀利的阿訓傳來一句話:進修有關教育的研究所?這種夕陽職業,如果你沒有特色,遲個三五年總會面對同樣的情況,要再轉行就來不及了。 阿訓一語中的,敲中了我心中的隱憂。 不得不承認,我們的國家不重視教育,不管哪一黨執政,教育在政治人物的眼中,是最枝微末節的小事。政府對教育沒有理想,主導國家教育方向的靈魂人物也沒有,不夠開放的教改討論,導致現今任由少數的、一己的思潮,把持住國家的教育方針,執政者不肯檢討政策,一意孤行,教育論壇頓時喧擾成個人陳書己見的鬥鬧場。在教育工作的這些年時間,不能說自己看到全面的教育現狀,但總能體驗出我們的教育政策豈一個「亂」字了得。 這一年,每當思索到這個無解的問題,除了想起朋友告訴我的—別想太多之外,李家同教授的警句也不斷在我耳邊吶喊:「一個國家的經費,若不是用在教育上,就必定用在監獄上。」 但是我卻沒有任何著力點,每當我想振臂疾呼些什麼,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抑鬱不得志的腐儒,妄自尊大,所有批評朝政的舉措,都不過是在抒發自己的怨氣。在這擁擠的世代,我站到一個搖搖欲墜的舞台,縱使想要盡力演出,還是不敢伸展手腳,是因為這些年考怕了,還是覺悟了?連我自己都不曉得啊。

[森林手札]情色教育

六年級似懂非懂的年紀,再加上有一個從國外回來的嘉嘉,因此發生很多好玩的事情。 某次六年級的學生發生爭執,男生一氣之下用台語罵了一句:「雞歪。」 在老師處理完之後,嘉嘉面帶疑惑地問我:「老師,什麼是雞歪?」 我用力的思索,要用嘉嘉可以懂的語言告訴她。嘉嘉以為我的皺眉是不高興的意思,所以連忙補充:「我是真的不懂喔。」 「我知道,我在想『雞歪』的意思,這比較像penis。」 嘉嘉馬上皺眉,朝著那個男生說:「噁!你好噁心喔!」 之後嘉嘉常常拿一些問題來問我,尤其是她在網路上看到的一些名詞,包含BL、網愛、電愛這一類的名詞,我也葷素不拘,盡量用淺白的文字解釋給她聽。因為我認為孩子肯問是一件好事,才不會掉入無知的陷阱。 直到有一天,我遭到報應了。 某天社會課,我們在討論網路帶給我們生活的影響。這是課本某一單元的議題,分析了四個面向,包含網路交友、網路購物、色情網站、和電腦病毒,這一個議題引起孩子們的共鳴,他們紛紛貢獻出他們的網路經驗。 四個孩子就有三個孩子有電子信箱,而且每天都會看信,還會用奇摩即時通,某些孩子還會上「愛島」網站交友。 他們講出了許多千奇百怪的經驗,不過因為大人們常灌輸他們網路使用的觀念,所以我發現他們比我之前見過的六年級學生,懂得保護自己。 這時,嘉嘉適時地發問了。 「老師,我有一次在網站上,看到一個女生對男生說:『我越來越濕了。』那是什麼意思阿?」 呃!天阿,這是極限了,我回答不出來。 「妳在哪裡看到的?」我的臉色一定微微的發青。 嘉嘉不理會我轉移話題的努力,執意要問出答案。 「老師你說嘛!我真的不懂咩!」 「親愛的嘉嘉,我只能告訴妳,這是一句關於情色方面的性暗示。好啦,我們不要再繼續討論下去了。」你們老師認輸,總可以吧! PS:後來我跟他們老師討論,證明我還是不夠開放。他們老師覺得直接跟嘉嘉講沒關係,嗯!下次改進。

[森林手札]苦悶的國小老師

某天,我和我家小妹在通電話。星期四早上,學校固定都會讓學生到後山健行,我跟妹說班上發生的糗事。 「今天健行有一個家長載孩子上山,順便就留下來爬山了。我們班爬到最頂層,正巧碰到這位媽媽要往下走,她開心的跟我們打招呼,然後說:『趕快上去跟樹打招呼吧!』」 「姊姊,笑點在哪裡?」我可以想像,妹妹聽了我前面一堆引言後,很不耐煩地挑眉。 「快了快了!然後我就帶學生爬上去,叫孩子去跟樹打招呼。好死不死,那一棵樟樹旁邊有子母車,小孩子都捏起鼻子,一直叫『好臭喔!』他們只注意到垃圾,都不跟樹打招呼。」 「嗯哼?」 「然後我就靈機一動,就說:『小朋友,你知道為什麼老師要叫你們跟樹打招呼嗎?其實這一棵樹很特別喔,它有一個故事喔。很久很久以前,這裡有一條大蛇,吃了很多人,有一個勇士和大蛇搏鬥,最後砍死了大蛇,然後他和蛇就變成了這一棵樹。』 小朋友就說:『老師你騙人。』 我就說:『老師沒有騙你們阿,不然你把耳朵貼到樹幹上,聽聽看有沒有聲音?』」 「然後咧?」妹妹的耐心即將告罄。 「然後可愛貼心、有想像力的小安安就喊著說:『有,老師,我聽到了。』結果每一個小孩都不甘示弱地說,他們也聽到了。」 我等待笑聲。 結果回應我的是一片沈默。 「我該笑了嗎?」這就是我家小妹,超級不賞臉。 「妹~妹~!妳不覺得很好笑嗎?」 「一點都不覺得。」 後來我跟花花說這一個笑話,花花爆笑。 我欣慰地滴了幾滴眼淚,告訴她我妹的反應。 花花笑不可抑,下了一個很妙的評論。 「妳要知道,這是苦悶的國小老師才會做出來的事情,其中的幽默,只有同樣苦悶的國小老師能懂。」

[森林手札]經緯度

當我跟六年級的孩子講到一些國際事件,發現他們對這些東西真是該死的無知。後來我想一想,我自己念小學時也是這般的無知,我釋懷了一點,但是我又想到世界各國這一個年級的小學生,是否也是這樣的無知無感?我沒有樣版可以比對,也不知道該從哪裡獲得這些資訊,但是這樣的憂慮不斷跟著我的教學。 上學期期末考,我出了一題環遊台灣的題目:如果今天住在台東的郭爺爺要環島旅行,哪一種交通方式是最方便的?黃小華住在南投縣,哪種交通方式對他來說,是最方便的? 這兩個題目,四個孩子全部答錯,他們上面填公路,下面填鐵路。上面的答案某方面來說(如果郭爺爺體力驚人的話),還可以硬拗過去,第二題就太誇張了吧!當我宣布台灣的鐵路沒經過南投縣時,孩子們全部跌破眼鏡! 這一個學期上到國際間進行的會議,和科技不當的運用(如:廣島核爆),我跟他們說到限武戰略武器條約,從美蘇的冷戰時期講起,一直講到戈巴契夫主政,蘇聯垮台,美蘇有感於核子武器的可怕,因此簽訂限武條約。 孩子們像是鴨子在聽雷。 有時也會為孩子的用心感動。 期中報告我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,加上三堂社會課讓他們上網搜尋資料,題目由課本中選錄出來,都是時事題,分別是高山纜車、蘇花高速公路、波斯灣戰爭、高齡化社會。我要孩子們去解釋這些題目,寫出其中的優點、缺點、附上自己的三百字看法給我。其中泰余的報告讓我耳目一新,他找的主題是高山纜車,從高山纜車興建的原因,加上興建的成效和優缺點,條理分明。雖然口頭報告部分,因為孩子們不懂得組織,所以稍嫌生澀,但對六年級的孩子而言,我覺得OK啦! 當然有時候我也被孩子的回應絕倒。 某一天,我在替他們講解經緯度,先講完緯度、赤道、回歸線、南北極的永晝永夜現象,接著講到經度和時區的概念,以格林威治天文台的時間為基準,往右地區因為早接觸到太陽,所以時間較早,往左地區因為晚接觸太陽,所以時間較晚,例如美國和我們的時差相差8小時。 阿增恍然大悟,喔了一聲。「原來如此,難怪每次我看NBA轉播賽都在十一點,我還想說這麼晚了,美國人還在打球咧!」